唐诗三百首第187首杜甫的《咏怀古迹五首其五·诸葛大名垂宇宙》,收录于清人孙洙(蘅塘退士)《唐诗三百首》第六卷七言律诗。此五首诗为杜甫于大历年间流寓夔州时所写的组诗,五首分咏五处古迹,但所咏古迹不专为怀古而作,对于古迹的描写很少,而重于对历史人物的评论。寄意于微远之间,借题发挥,以浇诗人心中块垒,富含蕴藉之致。

《 咏怀古迹五首 五 》
作者:杜甫
诸葛大名垂宇宙,宗臣遗像肃清高。
三分割据纡筹策,万古云霄一羽毛。
伯仲之间见伊吕,指挥若定失萧曹。
福移汉祚难恢复,志决身歼军务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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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句解释

诸葛亮大名永远流传天地间,宗臣遗像至今令人肃然起敬。


三分天下建立蜀国苦心谋划,万古云霄像展翅奋飞的凤鸟。


与伊尹吕尚相比分不出上下,指挥若定萧何曹参也显失色。


可惜汉室国运不济终难复兴,但他依然以身殉职日夜操劳。



通用解释


诸葛亮的大名流传千古万方,他一代宗臣的遗像啊,高风亮节,令人肃然起敬。当年费心谋划,终于导致了三分割据的局面,但这也只是万古云霄中的一片凤羽而已。他的才能、功绩和伊尹、吕望也难分高下,轻易就能安定天下啊,萧何、曹参也要自愧不如。然而时运将移,汉室帝业终究难以复兴啊,他最后还是因为军务操劳而壮志不改、寿命却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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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句注释


宗臣:语出《汉书·萧何曹参传》载:“唯何、参擅功名,位冠群臣,声施后代,为一代之宗臣。”故宗臣即指为当代、后世俱所崇敬的重臣。

纡:弯曲,曲折,这里是指耗心费力。

伯仲之间:伯仲指兄弟,古代嫡长子称伯,次子称仲,于是乃有“伯仲之间”的说法,指不分高下。语出曹丕《典论·论文》,言:“傅毅之于班固,伯仲之间耳。”

伊吕:伊指伊尹,辅佐商汤灭夏,吕指吕望,也即姜尚,辅佐周武王灭商,都是一代之宗臣。

指挥若定:语出《汉书·陈平传》,载:“诚能去两短,集两长,天下指挥即定矣。”以手之或指或挥以喻轻易,表示轻易即能达成目标。后世引申为做指挥时胸有成竹,仿佛一切都早已计划好了似的,但杜甫此处所用,未必即有其衍伸意。

萧曹:即指萧何、曹参,为刘邦之辅弼重臣,也是西汉最初的两位宰相。

祚:指福运,或指帝位,皆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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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句赏析1


此诗是通过咏诸葛亮而抒怀的。首联以无限敬佩的心情来赞美诸葛亮,所以看到他的遗像,想起他的人品崇高,不禁肃然起敬。二联正面赞颂诸葛亮的功业,十四字概括了诸葛亮的一生。三联进一步以历史人物作比,歌颂诸葛亮的政治、军事才能。尾联是赞叹诸葛亮辅佐刘备、刘禅,虽然大功未成,但其“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”的忠贞品格,是光辉百代的。

全诗除“遗像”是咏古迹外,其余全是议论,但议论运用形象,具有强烈的感情色彩,读起来感人至深。

诗句赏析2


杜甫之对诸葛亮之尊崇备至,从此诗中便可读出,前三联皆为不遗余力地颂扬,至尾联才略作一抑。开篇即言诸葛亮的大名传遍万方、垂之千古,或将“宇宙”解释为世界,不妥当。古人的宇宙观与今人不同,《文子·自然》中说:“往古来今谓之宙,四方上下谓之宇。”《尸子》则说:“上下四方曰宇,往古来今曰宙。”也就是说宇宙同时包含有空间和时间两方面的概念。诗人不言“诸葛大名垂天下”,亦不言“诸葛大名垂万古”,却言“垂宇宙”,就是同时包括天下、万古两个方面,说诸葛亮在当时便享誉四方,此后又名垂不朽。“宇宙”一词,是对诸葛亮名声的最博大的颂扬。

此诗疑为杜甫于夔州凭吊诸葛亮祠庙时所作,故有次句“遗像肃清高”语。接着,颔联道出诸葛亮为刘备筹划,达成三分天下伟业之功绩——刘备三顾茅庐,向诸葛亮咨询天下大事,诸葛亮即要他先北拒曹魏,东和孙权,占有荆、益,三分天下以观时变。这本是诸葛亮的一大功劳,但诗人却认为不过“万古云霄一羽毛”而已。此语出自《梁书·刘遵传》,有云:“此亦威凤一羽,足以验其五德。”因而清人杨伦在《杜诗镜铨》中注释此句,说:“言武侯才品之高,如云霄鸾凤,世徒以三分功业相矜,不知屈处偏隅,其胸中蕴抱百未一展,万古而下,所及见者,特云霄之一羽毛耳。”解释得非常精当。

颈联再用四位古人来比拟诸葛亮。《三国志·蜀书·诸葛亮传》中说,诸葛亮“每自比于管仲、乐毅,时人莫之许也,惟博陵崔州平、颍川徐庶元直与亮友善,谓为信然”。诸葛亮自比也不过管、乐,但诗人却将其比作伊、吕。伊尹为传说中辅佐商汤灭夏的贤臣,后来又因为商汤的继承人太甲无道,故放之于桐宫,三年后才迎其复位;吕望是兵家之祖,辅佐周文王、周武王两代,终于灭商兴周。这两位不但是一世之宗臣,而且可以说当时无人能与拮抗。诗人说诸葛亮的品德、才能、功业可比伊尹和吕望,相比之下,汉之宗臣萧何、曹参就要稍逊一筹了。传统儒家惯于扬古而抑今,认为三代及之前的道德要高于后世,其后每况愈下,所以伊、吕要高于萧、曹。开篇即言“宗臣”,此处又以宗臣为比,把诸葛亮抬到了后人完全无法企及的高度上去赞颂。

世乱而思贤臣,杜甫处于唐代由盛转衰的时代环境下,眼见朝纲紊乱、时局动荡、百姓涂炭,于是自然怀念起古时的贤臣来了。三代遥不可追,萧、曹无所触感,他寄身蜀中,到处都可见诸葛亮的祠庙,从而希望当代也出现诸葛亮一般起码可以在乱世中安定一方的贤臣,这本是很自然的事情。当然,在歌颂诸葛亮的同时,诗人也不禁要感到惋惜,诸葛亮最终并没能达成复兴汉室的理想,否则就更加完美了。尾联即述此事,说都是因为时运不济,汉祚难复,所以诸葛亮最终“志决身歼军务劳”。平心而论,尾联并不甚佳,也无法承托住前三联,以前三联之恢弘气势而论,尾联似有虎头蛇尾之感。并不是说在情感上、议论上不能有所转折,但将转折归之于“运”,更以“军务劳”这种单纯的叙述为结,既无法总括前三联,又无法独出新意以承接前三联,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。

或有赞此诗“识笔老道”、“横绝古今”的,只可施于前三联,而不可施之于尾联;或有言此诗“议论最高”者,其实诗中只有颂扬,而并不见议论,即便言三分天下不过威凤一羽的,其实也是夸张的褒扬,而不能说是议论。我们相比杜甫咏怀诸葛亮的另一首名篇《蜀相》,便可见此诗尾联之不彰,遂不可以伯仲目之。

诗句赏析3


大历元年(766年),杜甫于从夔州出三峡,到江陵,先后游览了宋玉宅、庾信故居、昭君村、永安宫、先主庙、武侯祠等古迹,并写下了五首咏怀历史人物的七言律诗,即《咏怀古迹》。这组诗表现了诗人关心时政、忧国忧民的思想,同时也抒发了诗人仕途失意、颠沛流离的身世之感。这五首诗有个共同特点:一方面,诗人分别赞颂了五位历史人物的文章学问、心性品德、伟绩功勋;另一方面,诗人也对五位历史人物凄凉的身世、壮志未酬的人生表示了深切的同情,并寄寓了自己的身世之感,抒发了自身的理想、感慨和悲哀。

《咏怀古迹》中的第一首,咏怀的是诗人庾信。诗人曾经说:“清新庾开府”,“庾信文章老更成”,由此可以看出诗人对庾信作品的推崇,以及对庾信本人的景仰。此外,当时诗人的境遇与庾信漂泊的经历也非常相似,所以,诗人在第一首便咏怀庾信不足为奇。诗的前半部分哀叹身世之悲,抒发了晚年漂泊的无奈和辛酸。诗的后半部分以羁留北朝的诗人庾信自比,暗含着浓郁的故国之感和乡关之思。

首联写安史之乱爆发后,诗人为躲避战乱漂泊到偏远的蜀地。“支离”、“漂泊”,写出了诗人颠沛流离、居无定所的不幸遭遇,无限悲苦、辛酸尽在其中。颔联写诗人流落三峡、五溪,与夷人共处的状况。颈联写叛军安禄山狡诈善变,唐玄宗格外宠幸他,可他却不知报恩,起兵造反,就像梁朝的侯景那样;而诗人漂泊他乡,有家不能归,正如当年的庾信。“词客哀时且未还”一句即写庾信由于侯景叛乱,逃往江陵,然后又出使西魏,留在了北朝。诗人通过此句以庾信自喻,感慨自己的人生遭遇。尾联“暮年诗赋动江关”,写庾信晚年处境凄凉,却创作了大量诗篇来怀念故国。诗人以庾信自比,暗寓着自己幽深的乡国之思。

全诗笔调悲凉,凄婉动人,实为隽永佳作。

《咏怀古迹》的第二首,咏怀的是楚国诗人宋玉。宋玉在其所作的《高唐赋》、《神女赋》中写楚襄王与巫山神女梦中欢会的故事,被传为巫山佳话。诗人对宋玉也同样具有敬慕景仰之情。相传江陵有宋玉故宅,故诗人暮年出蜀,至江陵时触景生情,不禁怀念起宋玉来。宋玉其实不仅仅是个诗人,更是一位仁人志士。然而,由于在政治上遭到误解,生前身后只被视为一位诗人,何其悲哀!诗中抒发了诗人对宋玉的崇敬之情,并对其壮志难酬、死后遭曲解的不幸遭遇深表同情。诗人由宋玉的不幸联想到自己的身世遭际,借缅怀古人来抒发自己怀才不遇、报国无门的哀伤。

诗的前半部分对宋玉生前不得志深表同情,后半部分则为宋玉死后遭人误解鸣不平。“摇落深知宋玉悲”一句,将诗人对宋玉的无限同情表露无遗。宋玉的名篇《九辩》抒写的是“贫士失职而志不平”,这与诗人游历宋玉故宅时的情怀暗合。而《九辩》是以悲秋发端,诗人当时到江陵也正好是在秋天,于是,诗人便以“摇落”这一秋天之特征兴起本诗。通过这两个字,诗人不仅写出了当时的时节、天气,更巧妙地表示了自己对宋玉的了解、同情和尊敬。“亦吾师”借用东汉王逸的话:“宋玉者,屈原弟子也。闵惜其师忠而被逐,故作《九辩》以述其志。”这一句表明宋玉是师承屈原,闽惜屈原,而作《九辩》;诗人自己则是师承宋玉,闽惜宋玉,而作本诗。诗人与宋玉所处的年代不同,相距久远,好在世人并没有彻底遗忘宋玉,还为他保留着故宅,可以为人凭吊。诗人看着宋玉的遗迹,想想他悲惨的一生,再想想自己不幸的境遇,不禁悲伤万分。然而更可悲的是,人们只是欣赏宋玉在文学上的才华,只知道其《高唐赋》中说的是楚襄王梦见神女的风流艳事,而不了解其中暗含的讽刺之意,从而误解宋玉,曲解其作品,更别说去了解他的志向抱负了。宋玉的含冤受屈令诗人痛心。接着,诗人赞美了宋玉在文学上的巨大成就,以“云雨荒台”喻其风流儒雅,堪称自己的老师。同时,又将楚宫的泯灭与宋玉的文采犹存作对比,突出宋玉对文学的卓越贡献,表达了诗人深深的崇敬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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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

杜甫(712—770)

字号:字子美,号少陵

籍贯:原籍襄阳(今湖北襄樊),生于河南巩县。

作品风格:沉郁顿挫

诗人小传:

杜甫(712~770年),字子美,自号少陵野老,祖籍襄阳,生于巩县(今河南省巩义市),是唐代最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。他曾担任过左拾遗,因直言进谏,触怒权贵,而被贬为华州参军,后辞官归隐于成都,建草堂而居。剑南节度使严武荐其为属官,杜甫全家因而移居四川奉节,两年后他离开奉节,辗转流离于江陵、衡阳一带,唐代宗大历五年(770年),病逝于湘江的一艘小船中。

杜甫半生漂泊,又经安史之乱,惯见民间疾苦,其忧国忧民的情怀毕见于作品之中。青年时代他亦怀抱大志,与李白等人交游,诗风较为明快、恣意,中年后则变为沉郁顿挫,以古体、律诗见长,风格多样,多涉及社会动荡、政治黑暗和人民疾苦,记录了唐代由盛转衰的历史巨变,因此被誉为“诗史”。尤其在律诗上,他表现出了显著的创造性,积累了关于声律、对仗、炼字炼句等完整的艺术经验,使这一体裁达到完全成熟的阶段。后人也因而赞其为“诗圣”,诗而能成圣者,唯杜甫一人而已。唐诗人元稹评价说:“至于子美,盖所谓上薄风(《诗经》里的国风)、骚(屈原的《离骚》),下该沈(沈佺期)、宋(宋之问),言夺苏(苏味道)、李(李峤),气吞曹(曹操)、刘(刘备),掩颜(颜延之)、谢(谢灵运)之孤高,杂徐(徐陵)、庾(庾信)之流丽,尽得古今之体势,而兼人人之所独专矣。”